“早啊两位，辛苦了。”库洛诺斯对门前的两位看守打招呼道。
食指和中指并拢，从太阳穴旁向前送出，做出一个相当潇洒的手势。
“职责所在，库洛诺斯大人。”两名看守站得笔挺，对库洛诺斯严肃地说道。
然而库洛诺斯却不以为然，拍了拍他俩的肩膀说道：“好啦好啦，在我面前不用装得这么正经。”
“从昨晚加班到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吧？辛苦辛苦，我猜二位忙到现在，这会连早饭都没吃吧？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库洛诺斯说着，薇薇安适时地走上前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篮子，递给了站在右边的看守。
篮子里的菜色和她们的早餐一致，是库洛诺斯提前做好的。
对于库洛诺斯可能没什么，但对看守却足以称得上是一顿佳肴了，收入微薄又需要养家糊口的他们一顿早饭可能仅由几片薄薄的面包组成。
库洛诺斯这一举动让这两位看守对她的好感大增，她是如此通情达理又平易近人，本来因加班而生的怨气此时也消了不少。
殊不知导致他们加班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眼前。
“我们进去边吃边聊吧，正好一会审问的事情我也要和你们确认一下。”库洛诺斯微笑道，顺手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对看守们说道。
“那我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敢问这位是？”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库洛诺斯这般给他俩开小灶，他俩的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恭敬地向库洛诺斯问道。
“这位是我的保镖。”
上面的大人物出门总是喜欢身旁带个保镖，听到库洛诺斯的解释，两名看守也不再多问，毕恭毕敬地将薇薇安先请了进门。
审讯室不大，只有几把椅子，一块炙热的金属板，一个小小的火炉，以及一张餐桌摆在中间。
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炉子上滚着一锅香喷喷的炖羊肉。
两名看守，以及薇薇安，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锅香味扑鼻的炖羊肉。
“很抱歉我得扫二位的好兴致，这锅肉是一会审讯要用的，二位可以在审讯结束后再一起享用，现在不妨吃一些餐前点心垫垫饥。”
为了防止自己的计划被妨碍，库洛诺斯提前和他们打声招呼。
暂时打消了那锅炖肉的念头，两名看守一边大快朵颐着篮内的食物，一边和库洛诺斯愉快地攀谈了起来。
其中包含了各种狱中的琐事，比如有人私藏了香烟和酒，有人在医药室做帮工的时候偷了一瓶安眠药，有看守食物中毒被送进了医院，又或是有人带了许多钱进来，第一天就在监狱内各处打点关系，以及几个想要越狱的蠢蛋。
待他们吃饱喝足后，库洛诺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现在，还请二位把人给我带过来吧，我再确认一下，他是否已经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而且没有给他任何东西吃？”
“那当然，我们对这群家伙可是毫不手软，他上上周就被关了禁闭了，没有任何东西吃，水每天也只有一点点。这不，这周我们收到上面消息要关他一周禁闭，我们二话没说，把刚刚走出禁闭室的他又踹了回去。”
一位看守站起身，拍着肚子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好极了！那么快把他带过来吧，顺便把多余的椅子都带出去，在我面前留一把就行了。”
库洛诺斯高兴地鼓起了掌，对他们的行为大加赞许。
薇薇安也顺势起了身，让看守将自己的椅子拿走。
待他们走出门后，她才开口道：“为什么要和他们套近乎呢？明明可以更加直接地要求他们把人带过来的。”
“你还是嫩了点，薇薇安宝贝。”库洛诺斯悠悠地解释道，“现在用不到他们，不代表以后用不到他们，和他们打好交道，至少在这所监狱里，以后想进来找点人还是很容易的。和人套近乎，他们会对你更加敞开心扉，也更容易为你所用，这就是交际。”
然后库洛诺斯补充道：“况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犯人，是我特别要求放他和普通囚犯呆一起的。通常，像他们这种间谍应该被关在地下的单人间，由秘密警察们看押。”
说着，库洛诺斯翘起了腿，高深莫测地对薇薇安眨了眨眼睛。
“嘛，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哦，那要我进【相中世界】给你放风吗？”
“不必，你就正常站在前面的墙角那里就好了。”
很快，一名瘦骨嶙峋的男人，穿着破烂的囚服，被两名看守一人架着一只胳膊，硬生生拖了进来。
库洛诺斯示意他们把犯人带到炉子旁边。
“我看他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很好，就这样让他站起来，没错，慢慢地，用自己的双腿，好好地站起来，莱尔先生。”
库洛诺斯十指相扣，手肘撑在餐桌上，用命令的口吻温和地说道。
炖肉的香味弥漫在审讯室的狭小空间内。
在其余几人眼里，库洛诺斯现在呈现的是一种尊严。
黑暗的尊严。
库洛诺斯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此时只令人感觉阴森。
“你一定要坐下来，莱尔先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就跟朋友和朋友一样坦白交心。嗯？我听说有人正在囤积烟草和酒，有人晚上偷偷卖安眠药给别人，还有前几天，有一位看守根本不是食物中毒，而是有人在他的午饭里下了药。你最好别装蒜，以为我们查不出来，现在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详细地，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吧！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犯人莱尔，哆哆嗦嗦地伫在那里，视线自进来以后从未变过，始终死死地盯着火炉上那锅冒着阵阵香气的滚烫炖肉。
他是魔导国，塔拉萨克的情报人员，这次来教导国是为了和另一名情报人员交接任务。
然而，正当他任务完成准备离开教导国主城，进行出城的检查时，脑后遭到了毫无前兆的钝器敲击，待他醒来时，已经被关在监狱里了。
在监狱里，他处处被压迫，看守对他“关照”有加，狱友也从不卖任何东西给他，对他的欺凌更是从不间断。
他来到监狱的这段时间，干的全是最苦最累的活，住的是最差劲的牢房，吃的更是连半块肉都见不着，而且还经常被打翻在地。
起先，他为了能吃到一小片肉，甚至连杀人都愿意，哪怕那片肉上已经生了蛆或是已经腐烂了。
后来，他被关进了禁闭室，在黑暗中，那种强烈的饥饿感渐渐消失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好像变成了一块小小的灰黑岩石。
他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不会再感觉到肚子饿了。
直到有人主动将食物放在他的面前。
“你一定要坐下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库洛诺斯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但是莱尔的思绪仍是在那锅炖肉上。
锅里煮着的……不是普通羊肉，普通羊肉太多筋了；也不是羊肉排，羊肉排太硬了，对于一个连咀嚼都没什么力气的人来说不见得有很大吸引力。
眼下，锅里煮着的，是美味可口的炖羔羊肉，浓厚的汤汁再佐以炖得软烂的，十分入味的当季时蔬。
在昏暗的审讯室里，闻着炖羊肉的香味，他全都招了。
尽管他死命地告诫自己不能看那锅炖肉。
（我不能看！我要闭上眼睛，我要将炖肉的印象从脑海里整个拔除，我不能看。）
但他不得不看，空气中的香味，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抓住了他的头，将他的眼睛撑开，把他的头扭过去强行让他看。
原本已经变成石头的胃，如今又变回了贪婪的饿狼。话语无助地从他的嘴里溜了出来，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呓语将一切真真假假全都混在了一起。
是墨菲！是他在值班的时候偷走了那瓶安眠药！
“你一定要坐下来。”
波尔曼和小约翰讨论过越狱的事！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在看守饭菜里下毒的是马尔斯！
“慢慢地，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卡莱先生想要垄断监狱里的烟草和酒，他进来就花了好多钱买通狱警，很多人都说他是死命往里面塞居然连看守都能瞒过去，所以大家暗地里都叫他“深先生”，而我只不过是个莫名其妙进来的倒霉探子，为了在这里活下去才帮他跑腿！
“这些话有意义但不完全有意义，你把两件不同的事情混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宁可你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也不要遗漏任何细节，你不能漏下任何事情！”
我是塔拉萨克派来交接任务的！
“把和你交接的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可以认出他来我可以指给你看他是哪个人我可以把他穿了什么衣服描述给你们看我可以把他的大体样子描述出来我可以我可以我
“把你知道的每一件事都告诉我。”
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会我
当他恢复意识时，一声尖叫火热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库洛诺斯笑着站起了身，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感谢您的配合，莱尔先生。”
库洛诺斯礼貌地对他鞠了一躬。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后面还有事，先走了。”库洛诺斯拍了拍瞠目结舌的两名看守的肩膀，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库洛诺斯又往每人手里塞了一枚金币。
“工作辛苦了，拿着这点钱去喝点茶吧，顺便我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知道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包括弗洛伊德。”
“走吧，亲爱的。”
库洛诺斯牵着薇薇安的手离开了审讯室，只留下两名不住点头哈腰的看守，一名眼神呆滞的犯人，以及一锅近乎凉掉的羔羊肉。
自己从来不曾明确允诺要给他吃那锅肉，但是扑鼻的香味总是能令他的舌头松动。
只不过，对于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需要更多的铺垫。
当然，严刑拷打或许也有同样的效果，但是烧肉的伎俩……
很优雅。
没错，很优雅。
这是库洛诺斯对薇薇安的解释。
时间已经将近正午。
是时候去参加加冕仪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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